第三章 樗栎韩燕


小说:墨纨清城   作者:霁月猪溪   类别:时空穿梭   加入书签   【章节错误/点此举报】   【更新慢了/点此举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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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此次会盟之地选在魏国大梁,令魏国民众大为惊异。按常理,会盟此等大事,盟地毫无争议应该是王城安邑才对,但事实却与料想判若云泥。
  不仅如此,魏王还专门下令,大梁太守要全力配合上将军庞涓,迅速调集城内精兵,于逢泽大湖边修筑六国行辕及兵士驻扎之地。
  如果单就以上所述,还不能让见多识广的大梁人激动和兴奋。但要紧的是,几乎就在同时,安邑商人口中秘密传出一则王宫秘闻道:“因为魏王内心偏爱大梁,看重大梁,所以此次才会选择在大梁会盟。”
  换言之,魏国接下来的战略目标是要迁都大梁!
  常言道:“三人成虎,众口铄金”。秘闻很快不胫而走,被传的神乎其神。
  一时间,大梁人人都在兴奋的讨论此事。
  随着安邑商人们大批的向大梁转移财产等行为,大梁民众更加坚信传闻很快就会变为事实!
  而大梁城的兴奋和激动也终于蔓延成了席卷大街小巷的狂欢。
  谁也不知道是何时何人开始的庆祝,原本比较冷清静默的夜市,短时内就变成了灯火通明的彻夜大市。
  各色酒肆饭庄华灯初上,宾客盈门,高谈阔论与喝彩之声溢满街市。
  原本只有在盛典大节才举行的社舞,此刻也亮相大梁街头,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气象,令沉浸在其中的民众倍感喜悦和自豪!
  可是任何时候,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。在狂欢喜庆气氛溢满大梁之时,有一个地方却冷清如常,这就是上将军庞涓的行辕。
  庞涓和他的马队于四更时分到达大梁城外。城中的狂欢喜庆,使庞涓倍感意外和惊讶。
  六国会盟国大事,保密级别非常高。可如今却被大梁民众张扬得惊天动地,尽人皆知,还有何秘密可言呢?
  一时间,他的内心深处为大梁人的浅薄与短视而倍感厌恶。但此刻国之利益重于一切,来不及疏解个人情绪。
  于是他马上命令手下人打开城外秘密通道,隐蔽进入城内事先准备好的上将军行辕。
  五鼓时分,庞涓已梳洗完毕。一身干爽柔软的的贴身衣裤使他感觉分外舒适。
  在喝下一大碗肉羹之后,他轻咳一声,贴身侍卫捧进了上将军的全副装束。
  穿戴完毕,庞涓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这身行头,抚摸着披风扣上的两颗耀金大珠,满意的点点头。
  这身甲胄是魏王派专使在大梁著名的作坊定制的,价值连城。
  装束停当,庞涓摘下剑架上的长剑,低声威严地命令道:“挑选护卫十名,随我从小路出南门。三千铁骑仍走大道,于午时务必全部赶到逢泽!”
  “遵命!”军务司马答应了一声,疾步走出安排。
  因为密探来报大梁城的欢庆与六国会盟之事关联不大,庞涓对大梁人的厌恶消退了几分。
  清晨卯时,庞涓到达逢泽。他的轺车径直驶进了魏国营区的上将军府。
  在匆匆吃下一鼎逢泽黄羊肉后,便又前往会盟行辕区做最后一遍视察。
  耗时很长的视察终于在深深夜幕来临之时接近尾声,所幸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,安排调度也已然停当,庞涓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  在处理完最后一件要事之后,庞涓拖着疲惫的身躯上榻歇息,明天的会盟非比寻常,他必须好好休息养足精力,才能在六国齐聚之时,展现自己的绝代风华。
  逢泽的清晨曼妙唯美,一抹朝霞为大地覆盖上一席红色被盖,澄澈的水面在晨曦的微光下显得金光熠熠,远处水天相交处,一轮红日冉冉升起。
  庞涓注目彼此相连的广阔营区,一种豪情从心底油然而生。
  “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”此刻的庞涓开始对这句老话深信不疑了。
  就在庞涓的轺车做最后的巡查之时,一骑探马飞报:韩国君主韩昭侯带领一千卫队并随从大臣,已进入行辕区大道。
  庞涓闻言,从容命令道:“韩侯车驾进入行辕外一箭之地时,鼓号齐鸣,出迎!”
  当庞涓的特使仪仗驶出行辕外甬道时,遥遥望见了大道上有一面绿色大旗迎风招展,悠悠而来,显然这便是韩昭侯的会盟车队了。
  车队驶入一箭之地的石刻标志之时,甲士甬道外鼓声大作,两排长号齐鸣,阵势令人震撼。
  庞涓在轺车上拱手而拜,高声说道:“六国会盟特使庞涓,恭迎韩侯车驾——”
  此刻,迎面而来的王车上,肃然端坐着一位三十余岁的国君。
  他就是韩国第六代君主韩昭侯,是战国时期有名的节用之君,惕厉自省,处处简朴从事,全然不怕列国哂笑。
  目下乘坐的王车,更是一辆用铁皮包裹着的木车,车轮吱呀乱响。车厢的伞盖亦用木制,稍有颠簸便左摇右晃,活像一个可爱的不倒翁。
  驾车的只有两匹灰色斑马,瘦弱异常,显然不是名马良驹。
  韩昭侯本人则更是身穿一领极为普通的绿色布袍,头上佩戴一顶高高的竹冠,长须随风乱舞,满脸神色散淡,又似凝重愁苦。
  若是平日在路边偶然相遇,不要说是庞涓,任谁也只会认做一位寻常的游学士子,断然不会想到此人竟贵为国君。
  庞涓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,但又立即回归严肃。当然他可以从内心深处讥笑韩昭侯的寒酸,甚至认为这是娇娆造作,但他绝不能轻视和魏国同出一源的韩国,绝不能嘲笑这拥有天下最大铁山和最好铁坊的“劲韩”!
  庞涓轻咳一声,轺车缓缓地迎了上去。
  韩昭侯早已听得迎风传来的庞涓声音,只是没有即刻做出回应。
  他仔细打量着这位邻邦之上将军,怎么看都觉得别扭,打了几场胜仗便如此不可一世?浑身珠光宝气的奢华,更是让韩王对他心生厌恶。
  然而,他并没有说出来,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。
  两车迎面时,韩昭侯亦拱拱手,语气淡漠的说道:“上将军荣任此次会盟特使,可喜可贺啊!”
  “公叔丞相疾患缠身,魏王特命庞涓代行特使之职,照顾不周之处,还望君侯多多见谅啊!”
  庞涓知道公叔痤与韩赵两国的渊源极深,所以谦卑的自贬为“代行特使”,以示对韩昭侯与公叔痤交谊的敬重。能将细节做到如此极致,足见庞涓之细致周密!
  “敢问上将军,本侯是第几家到达?”韩昭侯故意岔开话题,淡然微笑着问道。
  庞涓拱手笑答曰:“君侯先声夺人,是第一家,里面请!”
  韩昭侯又是微微一皱眉头,语气和缓的揶揄道:“韩魏近邻,自然早到。将军请!”
  “韩侯先请。”庞涓一挥手,身后一名导引骑将打马而出,高举一面绣有“韩”字的绿色大旗到韩昭侯车前高声报道:“末将导引君侯车驾——”
  韩昭侯此刻闭目养神,既不看落后半车的庞涓,也不看两侧执斧钺而立的铁甲骑士。
  落于身后的庞涓却是始终微笑地看着韩昭侯,于路静默,绝不主动找话,心中暗笑着这位君侯的迂腐——明明是心虚偏又自做轻蔑之状,可悲可叹啊!
  穿过甲士甬道,进入行辕大门后走马急行几里,就来到了烟波浩淼的逢泽北岸。
  一大片绿色军帐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,环形军帐内又是兵车围成的一个环形,辕门口一杆上书“韩”字的大纛旗迎风烈烈舒卷。
  庞涓故作谦逊的拱手道:“君侯请看,这便是贵国行辕。行辕外军帐足可驻扎君侯带来的一千军士。”
  “唯此尚好,本侯于路奔波劳碌,稍感困倦,欲歇息片刻。上将军请便吧!”
  庞涓本以为韩昭侯至少要邀他进帐寒暄一二,他也很想借此机会和各国君主先行磋商一番,探探底细,好给魏王打个头阵。
  没成想韩昭侯竟丝毫不给面子,断然拒绝了他。
  刹那之间,庞涓预感到这位寒酸君主颇难对付,正为不知如何应对而苦恼之时,一骑探马飞报:燕公驾到。
  逢泽大道上重新卷起滚滚烟尘来,隐约可见红蓝两色的大旗迎风翻转,极速向行辕的方向驶来。
  庞涓暗暗思忖,燕国究竟是老牌诸侯国,国弱而势不弱,看这车速,显然是燕文公率领着燕山精锐亲赴会盟。
  战国七大国中,只有燕秦两国是正式册封立国而一脉相延的诸侯国。
  正因为如此,燕国也是七大国中最为孤傲的一家,而眼下这位燕公又是燕国历代国君中最为桀骜不驯的一个。
  对这种老牌诸侯国,庞涓丝毫没有敬畏之心,倒是觉得十分可笑。
  一方诸侯六百余年,庸庸碌碌无所作为,竟然还趾高气扬、心安理得地苟活于天地之间,当真无可救药也!
  你看这位燕公,铜车驷马,金顶车盖,头戴一顶黑玉天平冠,手执一柄金鞘宝剑,长须飘拂宛若天神般的站在车里,哪有一丝一毫的羞愧之情?
  鼓声大作长号齐鸣时,庞涓已经从遐想中恢复常态,不卑不亢地在轺车上遥遥拱手自报名号,原地迎候这唯一具有西周王族血统的老牌“贵族君主”。
  燕文公早已看见行辕区外的甲士仪仗和庞涓的车骑,对如此隆重的迎候颇为满意。
  “魏国上将军、六国会盟特使庞涓,恭迎燕公车驾。”庞涓毕恭毕敬的说道。
  燕文公矜持地拖长声调:“上将军,魏王安在呀?”
  “回燕公,盟主魏王明日驾到,今日本使代我王暂行迎候大礼。”
  “盟主?尚未会盟公选,何来盟主?”燕文公冷冷笑着说道。
  “回燕公,本次会盟兹事体大,各国均已先行以国书照会知悉,拥戴我王为盟主。燕公何其健忘也?”该挑明处庞涓绝不虚与周旋。
  “既为会盟大典,何以如此不通礼法?燕国不是韩赵,本公解盟。”手中长剑一挥,任性使气的说道“掉头回燕!”
  庞涓并没有显露出情急之色,而是拱手高声道:“燕公六百年贵胄之身,竟以些须礼法琐事置大计于不顾,气量何其狭小?魏王迟到,非不敬重燕公,乃是在为燕国精心谋划一份重礼也。”
  “上将军所言何意?”燕文公弯回轺车,口气转为温和。
  庞涓微微一笑:“中山国,可是燕国垂涎久矣之肉否?”
  “中山侯到魏国了?”庞涓点点头:“此刻,魏王只怕正在为中山侯洗尘接风呢!”燕文公默然有顷,爽朗大笑道:“好!本公且看魏王才具如何。”
  正在此时,逢泽大道上又是烟尘大起,马蹄如雷。探马飞报:赵国君主赵侯率领两千精兵前来赴盟。
  庞涓闻言,语气和缓的对燕公说道:“敢请燕公与庞涓一同前往迎接赵侯,如何?”
  “有上将军迎接足矣,本公就不劳上将军相陪了!”燕文公回神望向遥遥而来的“赵”字大旗,轻蔑地冷笑道。
  庞涓闻言高声命令道:“导引官,带领燕公入行辕歇息!”
  跨着骏马的导引官擎着红蓝两色的“燕”字大旗,在燕国车驾前徐徐前行,燕文公车队紧随其后进入了行辕区。
  庞涓明白,燕赵两国为争夺河东太行山地区的中山国,龃龉多生,已是势同水火。若非魏国从中调停,两国早就该兵戎相见了。
  若论实力,赵国吞灭中山国并打败燕国是完全有可能的。但魏国不能支持赵国,因为那样一来,赵国就会成为堪与魏国匹敌的一流强国,魏王断不会让此种情况发生,换言之:侧卧之榻,岂容他人鼾睡?
  故而为了使其他六大国的实力能够维持现状,并始终和魏国保持较大的差距,庞涓向魏王提出了“扶燕抑赵”的策略,将魏国斡旋燕赵之争的基点定在防止赵国强大上。
  虽然这与庞涓的内心所想相背离,但这是他身为上将军所必须具有的忠诚谋国之精神。
  韩燕已整肃完毕,庞涓深深感知到了这些诸侯国国君的迂腐和难跋扈。
  他一直以来的理想化设想,此刻已烟消云散了,接下来的几国,又会以怎样之尖酸刻薄来回应他这位会盟特使他不可而知,但直觉告诉他,不会比前述几国好到哪去。
  但是为了顺利完成王命,保证此次会盟之圆满,他必须抵住来自各方面的压力,对与接下来几位国君之态度,他也做好了最坏之打算。
  他深深明晰,一直以来所谓的“霸主大魏”,在某些山东六国眼里,不过一跳梁小丑而已,他们在内心深处,从未对魏国彻底认可。
  对此庞涓深感难堪和悲哀,大魏国是否能恒强,霸主之位是否可以永保,会盟之局势又会走向何方?这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他的脑海让他有点烦乱。
  踱着铿锵之步伐,他走出账外,遥遥看着黑幕中那一轮清冷的圆月,思绪万千,怅然若失......